洛宸

【兰陵王x武帝】朝与佳人期

＊私设是武帝生前召唤过英灵殿的小高将军。

＊可能全世界只有我一个神经病觉得这对cp好吃jpg.

正文：

1.

高长恭第一次见到武则天的时候，她尚且还不是君临天下的圣神皇帝。

那一年是永徽五年的早春，武曌彼时还是高宗的武昭仪。

时候正是二月，长安的红梅开得正盛，宫内柳絮卷娇花，甚是明丽动人，谁都道那时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春色正好。

满城飞絮，一川烟雨。早春时节的长安城空气之中氤氲着古朴湿润的水汽，就连一向肃穆庄严的高墙深宫都少有地染上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柔软娇媚。

而兰陵王从英灵座上回应召唤时，长安恰好是如此这样地飘着细碎的霏霏春雨。

精纯的魔力被灌入以血为契的法阵之中，无数灵子瞬间在天地之间炸裂回散。待到雍容华贵的金光重组殆尽，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不知今夕何夕，只见得四周皆是青墙红瓦与楼台亭阁依偎而立。高长恭透过面具抬头望去，令他意外的是站在他眼前的竟是一位宫装打扮的美艳妇人，这位妇人身着素色孝衣，看不出年纪几许，也亦猜不透她那张绝美容颜下隐藏的万千思虑。

“从者，职阶剑士，顺应召唤而来，请问阁下……您就是在下的御主吗？”

兰陵王声音清冷，听起来甚是年轻。

也是，他饮下毒酒含恨而终时也不过三十有二，登上英灵座后更是回到了他最为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现如今他现以世人的样貌也不过是未及弱冠时的音容形貌，正是年少华美、鲜衣怒马、人人见之羡艳的绚烂光景。

那位美艳妇人闻言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饶有趣味地伸出纤纤玉手捏住英灵的下颚。她柔软的指腹摩挲过兰陵王淡色的唇瓣，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了那副巧夺天工的假面之上。

即使手指隔着面具，但仍是能够感到压迫之感。兰陵王身体一僵，抬眸望向召唤她下界的御主，见得那女子面上似是有玩味戏谑的笑意，可偏偏又难以让人生厌，大抵也是因为她的样貌在兰陵王这般惊为天人的绝世美人眼里看来也确是上乘。英灵下意识地抬手按上了宫装妇人纤弱的手腕，略有尴尬地低下头，不动声色地低语了一句“失礼”。

“性胆勇而貌妇人，自嫌不足威敌，乃刻木为假面，临阵着之。”

“——呵呵，北齐的兰陵王，如今一见，高将军果真是少年英雄，风采动人，让妾身好生欢喜。”

2.

武曌是久居深宫中的妃子，得知这点的时候倒是让兰陵王有些意料之外。

高长恭曾经问过武曌为何召唤他下界，彼时尚且还是武昭仪的女子仅仅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那时武昭仪方才以酷豅刑处死了王皇后与萧氏，她那张美艳至极的脸上甚至还沾染着余温未褪的鲜血。兰陵王恭恭敬敬地立于她的身侧，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终究是选择沉默不语。而武则天仅仅是冷淡地瞥了她的英灵一眼，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冷笑，衬着她的绝世美貌，竟是活生生扯出来了一丝嗜血薄凉的无情。

“长恭，你方才问妾身为何召唤你下界，对么？”

“是。”

“权利。”

“什么？”

“妾身要的是实打实的权利。只要有权利在手，才能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任人宰割，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无法保全，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毒妇活活害死。”

“主人……”兰陵王开口时的原本清亮的声音有些发涩，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武则天生生打断。

“长恭，你生前生在帝王之家，这等道理该比妾身要看的透彻。”

兰陵王闻言面容倏忽一动。是啊，他曾经贵为北齐皇室，这等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天家宗亲，从来都没有什么夫妻之谊，手足情深，他们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与权利，不惜手足相残，父子反目。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是为同族至亲所害。

京畿权势，权谋算计，其中水深火热和尔虞我诈，他自然比谁都深谙此道。

“如此，长恭明白了。”

那时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如是而语。武则天见他这般亦是点点头，衣袖一挥便先行离去。

兰陵王隐去身形，默不作声地在虚无中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似是有说不出缘由的苦涩。他懵懵懂懂地觉得悲伤，但却不明白这种微妙的情绪事出何因，而等到他明白那一年心中个中复杂的情绪到底为何时，竟然已是沧海桑田，天[]下【】易【】主。

那一年是永徽五年，兰陵王也仅仅是单纯地以为这个女人是想身居后位，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直至后来他才明白，武曌想要的从来都不局限于这四四方方的深宫之中那生杀予夺的权利，她要的是权倾天下，坐拥四海，她要的是受四方朝拜，名留青史。

——他的御主，他的武曌，本就是要做皇帝的真【】龙【】天子。

3.

通往权利最顶端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什么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与之相反，那是于至亲与至爱之中活生生杀出的一条尸山血海。

后来她位登九极，龙【】袍加身，废【】睿宗，改【】国号，除李氏宗裔，终成一代女帝。

那一年武曌六十七岁，她不再是武媚娘，不再是武昭仪，甚至也不再是皇后，不再是皇太后。九重明黄，十二龙纹，她缓缓向金銮殿上一步一步走去，再一次转身她便是圣神皇帝，群臣百官皆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武帝登基大典那一日，兰陵王并没有前去。他独自立于长安肃穆威严的高墙上，举目望去，只觉天地广阔，刚刚易主的山河万里皆清明宁平。

他白发胜雪，着一袭清淡素雅的广袖宽袍，高楼上的风灌满了他锦云滚边的衣袖，听闻到皇宫中传来庄严的罄竹笙乐，他嘴角突然浮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似是新月那般美丽但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兰陵王美目微凝，海色的眼眸只见得一缕氤氲着水光的潋滟，但却足以将这江山如画与十丈软红尽数描摹进这一滩春水之中。

“小王愿陛下寿与天齐，享万世敬仰，受四方朝拜。”

兰陵王单膝跪地，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用上生前的自称。这次他不再是一个英灵，而是以王爷的身份面对那位新帝。他对着虚无如此郑重其事地呢喃了一句，他知道他的御主能够听见。

早春的寒风拂过长安城，惊起了一落落的飘絮与落红。兰陵王缓缓起身时，一枚妃色的桃花恰好落在了他素白的发梢之上，他抬手将之放在掌心，下一秒另一阵风起，那枚寡淡的花瓣便又乘风而去，飞向了那九重高墙之中，末了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白发的少年将军目送着那片落红辗转而去，最后只是轻不可闻地莞尔一笑，于春风之中隐去了单薄的身形。

那时他意兴阑珊地想，这长安城，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4.

后来，一般说起后来这两个字的时候，都默认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遗憾的是，对于武则天与兰陵王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值得轰轰烈烈用言语去描述的事情。

兰陵王在武帝登基之后真的没有再回首长安。

他离开京畿后便闲散地云游四方，行侠仗义。他去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的故事，看过她的海晏河清，耳闻过关于她的传奇话本。

高长恭本想也许有一天英灵与御主的联系消失，他便会灵子消散，回到英灵殿。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消失的方式，或许是在睡梦中，或许是在马背上，但他却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次现世他最后驻足的地方，竟然是东都洛阳，城西南角的上阳宫。

兰陵王再一次辗转回东都的时候，已经是那一年的凛冬。

他一路走来，听闻前段时间京畿出了一次乱子，熊熊大火烧红了长安的天，李氏宗族弑了武帝的宠臣，逼宫她退位让权。

那一年新帝改国号为神龙，武则天被赶出京畿，抱恙身居东都的上阳宫。

兰陵王进入内殿时，只见那位曾经孤高独坐金銮的女帝此刻正孤身一人躺在熏香缭绕的寝宫之中。冬日里的炭火烧的极旺，蒸腾起的热气与香火纠缠在一起，使内殿仿佛仙境。武曌感应到兰陵王的现身，终于艰难地动了动身子，缓慢地开口：

“长恭，你终于回来了，朕……不，妾身等你许久了。”

她又用回了初见时的自称。

“御主。”

“呵呵，你瞧瞧，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未及弱冠的样子，妾身却已经衰老至此。”

武帝的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兰陵王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坐在塌边，将手搭在她的背上。高长恭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武则天见他不语，倒是不甚在意，她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安详的笑意，突然问他：

“长恭，你觉得妾身的天下如何？”

“御主的天下自是海晏河清，万里清明。”

武则天闻言笑了，并没有接兰陵王的话锋。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覆盖住那位英灵的面具，一如当年初见，只是这一次兰陵王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她取下这个面具。

“北齐兰陵王，呵呵，高将军，果真是少年英雄，风采动人，让妾身好生欢喜。”

“御……武曌。”

“长恭，先代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你可知妾身为何偏偏选了你？”

“请御主告知。”

“妾身小时便听过那著名的《兰陵王入阵曲》，呵呵，那时妾身便想啊，如此光风霁月的高将军怎能如此明珠蒙尘呢？”

“像他那样的少年英雄，若是能侍奉一次明主，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吧？长恭，妾身说的对么，你是否也是这般想的呢？”

“御主……不，陛下一代明君，能够侍奉陛下，是小王三生有幸。”

兰陵王清亮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在哽咽了，武则天听闻倒是闷闷地笑了一声，虚弱道：“三生有幸啊，真是一个非常美妙的词，不是吗？”

“是……”

“长恭，妾身这一生，虽有遗憾但并无后悔。身在其位，为江山社稷、苍生黎民谋求海晏河清，这一点妾身从来都问心无愧，只是……”

弥留之际的女帝突然闭上了眼，沉默了良久，又涩声开口，她的声音高渺，听在耳中不太真切：

“只是长恭，对于身边至亲至信之人，妾身亏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

所谓真龙天子，既然能坐享这绵延万里的江海河山，那便要禁得住那高处不胜寒的万世孤独。

他一开始便明白，死于至亲毒酒的他比谁都明白。

时至今日高长恭猛然想起那一年武曌说她要手握权利时，为何他内心总有酸楚的苦涩。

是了，既然她选择了坐拥山河，便是等于选择了独享永世孤寂。她是女子，她是他的御主，心地善良的他不忍看见她最后落到这种求不得，爱别离的凄惨境地。

兰陵王眼眸湿润地看着命不久矣的武则天，他望了又望，怅然若失之间竟是看见了曾经武昭仪的影子。

那时她还年轻，她还是倾国倾城的宠妃，她怕猫，她怕鬼怪，她和普通人家的女子似乎并没有两样。

至于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落得了这般众叛亲离的悲惨下场，是从她亲手杀了儿子开始，还是在别的时候，又或许从一开始就……

兰陵王念及此处，无奈地闭上了眼，耳边却将他御主最后一句话听得分明。

“若有来世，只愿竹马绕青梅，不再生在帝王家……”

是夜，武帝薨于上阳宫，卒年八十一岁。

尾声

2019年，圣诞节，迦勒底亚斯，人理保障机构。

藤丸立香正紧张地在管控室，等待着灵子重构的完成。和平常的召唤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今日那个对他爱理不理的中国女帝竟然破天荒地黏在他的身边，说什么都要参观这次召唤仪式。

“从者，Saber。兰陵王，回应召唤。您一定觉得戴着面具前来报道十分无礼，这还请您见谅……”

是兰陵王！

人类最后的御主看见金光一闪，下一秒一个戴着面具的白发少年便从召唤阵中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出。立香喜出望外，正想开口与他打招呼，他身边那个小小的女帝却率先发了声，娇滴滴的声音里半是揶揄半是调侃：

“真是的，这个时候才来，你也太慢了吧，小高将军？”

兰陵王见到那身材娇小的少女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歉意地笑了笑。他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而后伸手摸了摸少女柔软的紫发，深深望了她一眼，方才温声道：

“抱歉，我的小陛下，是长恭来迟了。”

完.